【盾寡】N.P.C.（3）
因为他看起来有点孤独。
鸣谢治愈我的白鼠老师。@goldensummer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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N.P.C.
3
下午两点的太阳最是歹毒。尤其在春末夏初之际，早晚凉爽，午间却热得晒死人。真·富二代Tony Stark躲在星巴克绿的遮阳伞下喝着冰拿铁，墨镜后的两道浓眉皱得死紧。星巴克的咖啡在他喝来甜得腻人，毫无口感可言。他不由得鄙视自己心血来潮，竟想纡尊降贵地感受一下平凡学生的生活，真是自找苦吃。
对他这种金子堆大的少爷来说，春夏秋冬只有一个温度，他想要多少度，按一下遥控，空调自动就调好。夏日毒辣的阳光和冬日刺骨的寒风，离他都太远。而脱离了空调的世界，哪怕有个遮阳伞，空气也热得堵住他的呼吸，让他百般陌生而不适。
其实陌生的也不止天气。
他默默嘲笑不远不近守着的Happy。Happy是他从小到大的保镖，兼任司机保姆陪吃陪聊，忠心耿耿，一副智商不太高的样子。这种大热天，Happy穿一身板正的黑西装白衬衫再打条黑领带，隔他几个座位，满头大汗吨吨喝着星冰乐，在一群学生之中格外乍眼而怪诞。Tony嘲笑完毕，扶额表示，有这么个不但怪诞还死死盯着他的呆头保镖，他真是想低调也没戏。
扶额之后，他其实不愿承认，Happy看起来再奇怪，仍是他在这看似正常的人群中，唯一能觉得习惯和安心的存在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他看上去很招蜂引蝶的，其实重度社恐？”
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。
Tony像被怼了一拳，回头寻了一眼。一对状似情侣、外貌出众的年轻人坐在他身后的遮阳伞下，一人一台电脑，像在讨论着什么。他转回头，皱眉喝口拿铁，实则竖起了耳朵，有点好奇地听起了壁角。
虽然无聊，但偶尔听听大学校园里这些爱恨情仇也蛮有意思。
“恐怕是的。”旁边那个男生回答，“所以这个人才会发现好感度反而降低了。嗯，我觉得这段剧情里他点选的对话框，对钢铁侠来说有点穷追不舍了。”男生停了停，“交浅言深，踏出了边界，会激起逆反心理。”
女孩“啧啧啧”地呸了一声，“狗漫威真够龟毛的！”
好感度？钢铁侠？狗漫威？
Tony也“啧啧啧”地“害”了一声，搞了半天，两个人是在讨论近来最热门的复联网游。原来是同好，虽然智商肯定没有他高，钱就更不用说了。
“而且你看了昨天刚发布的新攻略吗？我认为漫威倾向于让玩家组成固定队伍，这样彼此的好感度才会影响最终副本的设定。当然随意组队也没问题，如果输了，就得充值复活。一人9.99美元，收入也很可观了。”
“奸商啊奸商！”女孩听了男朋友这段话，即刻就骂了出来，“怪不得最近世界频道都在求队友，条条款款列得那么清楚，搞得像征婚。”
“所以在这个固定队伍里，如果你想赢，和队友目标、三观尽可能一致是非常重要的。”男生接着说，“举个例子，有人玩这个游戏只想让人物谈恋爱，有人是想到处打卡集邮，有人是一心打怪升级，目标不同步调也不一致，很难能赢的。”
那一瞬间，Tony简直想拍案而起，引这位发言者为知己。
兄dei你讲得太对了啊！
他就不说自己最近的遭遇了。原本他玩这个游戏也不是因为对复联爱得深沉，纯属闲来无事氪金撩妹，全队除了黑寡妇，都是他带着保镖，闪耀着1号金光招摇。但上天不垂怜，他第一次找黑寡妇组队，就被毫无责任心说挂机就挂机的队友卖在了虫洞里，核弹一爆把他也跟着炸死了。这件事好像个霉头。从那以后，他邀过手比脚笨的手残，深沉忧郁的Bking，自相残杀的卧底，更多的是搞不清男玩女号还是女玩男号的cp粉。其中有一次，他大发善心踢掉自己队中的雷神1号，加了一个几百万号的雷神进来，哪知是个只想搞锤基CP的妹子，拖着全队奔去诸神黄昏副本，就为了和身为NPC的洛基同那五秒的框。队伍级别和数值都不够，毫无配合可言，被巨巨BOSS海拉一招击杀。他黑着脸出了副本，当场踢了几百万号的雷神，删了游戏客户端，发誓再上一次游戏就是傻X。
话虽如此，他心中其实还是想赢，不然好像就输给游戏。
明明是那么傻X的游戏。
此刻他叼着塑料杯，颇有点激动的想，难道时来运转了？这种用对待学术的态度对待游戏的人才，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，惹人怜爱。
“我同意。”女孩一副很受教的样子，“这样说来，我们可以找一些朋友来组队。我这边……”她思索几秒，“至少能找到一个。”
“那我……”男生也开口了。
Tony拍案而起，华丽转身，一步便迈到后桌，大大咧咧地不请自坐。
开玩笑，钢铁侠的名额如此宝贵，此时不抢更待何时。
一对情侣目瞪口呆地盯着他。
“你们好，自我介绍一下，Tony Stark。”他向金发蓝眼的男生伸出手，“你们也是这所学校的学生吗？如果是的话，那我们很快就是同学了。”
虽然眼前人满脸写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，但Steve向来礼貌，马上也握住来人的手，“你好，我叫Steve Rogers。”他没有主动介绍Natasha，“建筑系的，马上四年级。”
“我是来读MBA的。”Tony补了一句。这家星巴克就在校园里面，少有外面人来。他虽然不（其实就是）搞鄙视链，但如果队友都是名校学生，他心中更爽。眼风往两人之间一扫，Tony暗自“呵呵”一笑。他从小就人精，跟着父母也见过形形色色的人。Steve没主动介绍身边的红发美人，这不要太明显了好吧。
初识这一刻，在学术人才、貌美俊男这两个标签之外，Steve又被Tony盖上个戳子。
护老婆的醋精。
他见Steve没再主动开口，一副等他说明来意的样子，忙状似随意地道来，“不好意思，我刚刚听到你们似乎在讨论复联网游？实不相瞒，我也是粉丝（并不）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队友，如果不介意，我邀你们组队如何？”
两个人又一次目瞪口呆。
Natasha一边呆着，一边飞速回想了一下，在自己刚20几年的人生中，到底有没有见过如此突兀而直白的人物，可谓毫无铺垫毫不见外。虽然她也不太喜欢惺惺作态，但这么……她想了下，说自来熟好像不太恰当，应该说居高临下的，大概从未见过。
确实是居高临下。让她觉得，眼前这位Tony Stark大概未曾被人拒绝过。有求必应，被人捧在手心的人，才会有这样的底气。
“不好意思，我们暂时还没想好要不要和别人组队。”
Natasha抢在Steve之前开口婉拒。她本能地认为，Tony这样看上去就在蜜罐里泡大的，和她与Steve不是一路人，很难说三观一致。与其勉强组队鸡飞狗跳，倒不如认清情况赶紧拒绝。
况且他们也不认识。
Steve对Tony抱歉地微笑一下，但没有表示反对。
Tony耸耸肩，“好吧，算我冒犯了。”他停一下，接着说，“如果你们改变主意，今晚12点之前在游戏里私信我，1号钢铁侠。”
雾草？？
Natasha仿若被雷劈了。当晚那声气急败坏的“踢了你”从她左耳钻进，再趾高气扬地从右耳冒出，百分百契合地落在眼前这张信心十足的脸上。能这么没礼貌的，或许天生就该长这个样子吧。她磨着牙阴恻恻地瞪着眼前人。
Tony完全没有接收到女孩凶凶的目光，推推墨镜拿起冰块化尽的拿铁起身就走，而后顺手把还剩大半杯的拿铁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箱。一个穿着刻板而不合时宜的胖男人也立刻跟上，两人一前一后走远，一路引得旁人侧目。
Natasha默默看着，不知为何，那个背影让她的气愤烟消云散。
“为什么立刻就拒绝了？”Steve的询问响起。
“就……”她很想说，讨厌他，但发现那个词咬在舌尖，就是说不出口，“没想好。”
Steve默然片刻，“你说的那个可以组队的朋友是谁？”
“我发小，现在是射箭运动员。”她有点心不在焉地回答。
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不见。
Steve敲敲键盘，“你不是说要做个副本刷好感度？”
“啊，好。”她不再去想，打开了客户端。
如果是以正经打游戏为目的，盾寡组队其实并不常见。唯一的原因就是，两人都属于凡人近战派，没什么炫酷华丽的大招，各个属性数值不上不下，而且相当考验玩家操作的精准度，在难度稍高的副本中都会显得力不从心。
但偏偏，两人的初始好感度高到爆棚，让CP粉感到又爱又恨，又甜又虐。
确切来讲，是黑寡妇对美国队长的好感度高到爆棚。明晃晃的20，只有鹰眼能与之比肩。Natasha那时对Steve解释过，在MCU的设定里，黑寡妇在年轻时就见过美国队长。
“他是她生命中唯一的阳光。”她逐字复述，“现在她也是这个故事的一部分了。”
Steve听完，默默地滑动屏幕，隐去了自己的界面中，美国队长中心向的人物好感度图谱。比起Natasha见到的“20”，他所见的“5”，显得凉薄得多。
那一段时间，因为队伍里只有他们二人，大副本打不了，只能做单人任务或盾寡的双人任务。他没有太多时间分给游戏，惯常是把每晚9—11点的两小时空出来，陪她做双人任务，有时是跑跑卡丁车，有时是2V多的团战。如果是跑车游戏，他总让她做主控，自己负责加油捡金币；而团战里，他也总喜欢躲她后面，或者被砍到剩一层血皮等她救。数次任务之后，他看着总算与她持平的好感度，松了口气。
如果可以，他不想她发现这些事情。哪怕只是游戏。
当天晚上，二人再次一同登录，发现盾寡好感度双双达到30之后，触发了隐藏副本。剧情不难，是他们一起执行任务，美国队长负责放倒巡逻的保镖，黑寡妇负责破译加密系统的密码，双线分工作战。简单来说，Steve要玩个长长的跑酷游戏，Natasha要做一套推理题，两人在规定时间内都完成个人任务，副本就算通关，奖励也还丰厚。
两个任务都在平时的个人任务里刷了多次，对他们来说手到擒来。
“你怎么样了？”Natasha窝在沙发里抱着电脑问。她这边的推理题一道接一道，倒说不上烧脑，就是烦得很。
“有点不好应付。”他全神贯注，手指在键盘上来回跳跃，控制一身蓝衣的美国队长起起落落，间或抬起盾牌格开炮弹。
“哈，那我又要比你快了。”Natasha得意极了，咯咯笑着，然后乐极生悲地发现自己又选错一道题，屏幕右上角变成红色的“3”闪了几下。50道推理题中，错了5道以上，黑寡妇就会因为误触警报引来安保，她现在还有三次机会。
“就算你快，也还得等我。”他戳她一句，手上仍然利落。
她有点恼火，但不得不回神接着做题。50道题终于做完，镜头一闪，接应他们的战机便停在了眼前。舱门打开，美国队长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她了。
“……”
她决定当做没看见。
“这就是赢了对吧？”Steve放松下来，靠在沙发上问她。
“这种难度的副本有什么不赢的。”她一副骄傲自满的样子，随即又唉声叹气，“可惜队伍组不成，大副本都玩不了。再这么下去等到网游下线那天我都不一定能摸着最终副本的边，我的青春都被浪费了！”
失敬了。他默默想。其他玩家只占一边，你不一样，你是又想赢，又想打卡集邮，还要搞CP。十分辛苦。
陪她打游戏的自己也很辛苦。
屏幕上的画面却在此时变了颜色。地平线被夕阳描成金红，一半紫色的海水，一半金黄的云层，极致开阔，美得摄人心魄。
他们陪着游戏里的黑寡妇和美国队长一起，看着这壮丽的日落。
一时无话。
“啊！”她忽然尖叫一声，“我没打开视频录制功能！”整个人顿时愤愤，“狗漫威要不要脸，居然不提前说会有这种镜头！”说罢卷起滑到小臂的袖子，“不管了，为了截这段视频我也要再打一次这个副本！”
Steve无奈地按住她的手臂，“我录了。”
“？”Natasha瞪着眼睛看他。
“就担心会有这种情况。”他略略解释一句。
夕阳落尽。战机载着二人走远。副本至此结束。
时钟堪堪指向11点。
她不知道为什么，在这一刻，觉得输赢都不那么重要了。
“就算我们找人组队了，我也还是你最好的战友吧？”
她问。
他看她半晌，忽地一笑。
“大概很难有其他人，好感度比我们之间还高。”
还未进门，Tony Stark便用主控开关点亮了自家豪宅中所有的灯。亮到刺目的灯光下，一切都是静的。他也习惯了这种安静，踢掉鞋子就踩进客厅，抄起出门前随手扔在沙发上的电脑，再次下载了客户端，登录游戏。
自然，私信频道中一团嘈杂。
作为1号钢铁侠，人人羡慕他是金钱党，都想邀他组队。所以他的私信频道中，未读信息从来都是999+。他之前一律不看，却也不设置拒收，只留那个鲜红数字亮在那里，像有人一直等他。今日他却点进频道，耐着性子看了几行，又不耐烦地关掉。
有数不清的人想靠近他。他却不知来由地确定，都不是他想要的。
“开什么玩笑，”他一哂，“我可是1号钢铁侠。”
Happy不在。管家Jarvis平素也在本宅，不在这里。他为了将要到来的新学期从美东搬来美西，房子定期有人打扫，随时过来，随时都是一尘不染。没有任何生活琐事需要他操心，唯一要做的就是打个电话发号施令。所以偶尔，他也会想走到人群里，踩踩世间那遍布尘土的道路。
肮脏。又真实。
1号钢铁侠飞身攀上个巨大的甜甜圈雕塑坐下。
他把电脑放在一旁，打开电视，开始看财经新闻，一边在手机上刷着实时汇率。每分钟刷新加载一次，心里就记一个数。
萍水相逢。互无所知。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等。
黑夜漫长又冷寂。窗外的灯一盏一盏熄灭，只留摩天大楼还通体明亮。他知道这些大楼的灯从来彻夜不灭，而那盏盏白光下，其实空无一人。
很简单。那里并不是任何人的家。
时针将要走向12点整，这一天就快结束。身边的电脑忽然传来“滴滴”两声，他转头望去，坐在晴空下的钢铁侠身侧出现一行字。
“5377号黑寡妇邀您组队。”
下午那种让心口胀起来的期待再次出现。他抓过电脑点开这条私信，那边也恰巧发来一句，“我们下午在星巴克见过。”
他回过去，“你男玩女号？？”
对方久久沉默，终于回复，“他玩美国队长的。”下一句没好气地紧跟过来，“你玩不玩！”
哦，原来是那个红发美人。
Tony接着回，“你不是说不组队吗？”
这次那边回复得快，“改变主意了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他噼里啪啦打字，“看我有钱？”
那边又是沉默。
他不怕死地又去挑衅，“被我的魅力迷住？”
终于有了回复，“请问你同意组队吗？”
一室炫目灯光下，Tony Stark忽然没了笑容。
“好了好了，他大概只是开玩笑。”
接管了电脑的Steve一边打字询问1号钢铁侠，一边安抚气得满客厅暴走的Natasha。
“我真的后悔邀请他组队！”Natasha愤愤抄起一袋薯片撕开，嘎吱嘎吱地咬起脆脆的零食，“你找我借鼠标的那天，就是他踢了我！”
还有这段爱恨情仇。Steve聪明地没有接话，“那你还邀请他？不是都已经拒绝了吗？”
“因为我大度。”化愤怒为食欲的Natasha顷刻就吃下半袋薯片。
“不是因为他有钱？”Steve好笑地瞟眼私信，“或者被他迷住？”
Natasha丢来一个白眼，“真说因为他的什么，大概是，”她倒真的仔细想了想，“因为他，天真？”
一种微妙的，潜藏在趾高气扬背后的，脆弱的天真。
她莫名其妙地叹息一声。
“还因为他，看起来有点孤独。”
Steve看着眼前的女孩。她偏着头认真思考着，神情里透着种温柔的悲悯。他的心就这么惊惶地跳了一下。
“算了算了，这次是我邀请他组队，我是老大，一言不合，我随时踢了他！”
那个温柔而悲悯的女孩藏了起来。Natasha又露出小恶魔一样的神色。
“说不定他不会答应组队呢。”Steve颇不忍心地泼上去一点冷水。
而Tony Stark就是这么不给他面子。
私信频道再次响起。他们同时凑头看去，言简意赅的回复躺在信箱里。
“请多指教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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